"Of course I'm not trying to pick the moon and I want the moon to come to me."

【涂山夜x你】狐惑

陌声:

#忽然诈尸,赶一赶神都参赛的末班车,顺带可能把以前的坑填一填


#求小红心小蓝手支持,谢谢大家


#神都同人,部分私设,想要有人心疼小狐狸




一.


小月给你抱了只小狐狸过来。


那小狐狸天生三尾,灵气十足。浑身雪白,唯有尾巴尖粘了点紫色,顺着蓬松的皮毛浅浅地晕染到尾巴根。像是小狐狸调皮,不知去哪个画师颜料里扑腾了一圈,回来时尾巴尖便染了那颜色。那抹紫色又娇又嫩,软软地窝在一团白色里,仿佛一伸手就能抹掉。


你小心翼翼地接过它来,将它捧在手上仔细端详着。它大约是困了,尾巴一蜷,拢住了半边的脑袋,就那样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你用手指点一点它的耳朵,那还带着些许通透光泽的娇小耳朵便猛一支棱,像是被吓到了。但还是懒洋洋地蜷在你手心,半点要起来逃跑的样子都没有。不一会儿,那小耳朵便又软绵绵地耷拉下来,乖巧地垂在一边。


你看着这小狐狸,忽然想起了很多日子前曾睡在你身旁的那只大狐狸。他高傲极了,似乎是料定了你不敢拿他怎么样,即便是身为囚犯被押送回青丘,也还肆无忌惮地化了原身卧在一边,享受着秋冬日子里难得的午后阳光。你若催一催他,他便不耐烦地扬一扬那紫色的大尾巴,把脑袋扭到一边去,不肯搭理你。


天高气清,杏花村河边的水透彻明净,阳光自高高的枝叶间漏下来,轻轻浅浅地在他一身紫色皮毛上铺上一层淡金色的纹络。你揪了揪他的耳朵,把那又软又暖的狐耳在手心里揉了揉才不客气地晃了晃他的脑袋,“走了!”


他还是不肯化出人身同你赶回青丘,只不客气地自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声音,那幅凶神恶煞的恶妖模样若是被那些小妖看见了,定要吓得躲到一旁去。


你暗笑,果然如师父所说,狐狸其实是犬类动物么?他甩了下尾巴翻个身,看了你一眼,鎏金黑的眼睛里似乎是带了点不屑和嘲讽的,丝毫不把你这个降妖师放在眼里。


你无法,只好扑到他身上,将他那织满了阳光的皮毛做了枕头,也安然地闭眼睡了起来。他极为不爽地动了动身子,想要把你挤一边去,几次无果后只哼哼了几声便安静下来。河边细细的水浪打在石头上清脆作响,时秋却余温犹在,一两声鸟叫偶尔掠过河面,带来些许属于暖阳和三四月的味道。


你后来每每回想起这幕,都绝不承认自己耽于享乐。都怪这阳光太好了,要么就是这狐狸太懒。


才不是你身为降妖司弟子懈于职守。


手心里小狐狸皮毛擦过的触感打断了你的思绪。这会儿那小狐狸已经精神起来,慢吞吞地摇了摇脑袋撑着无力的四条小腿站起来。它抬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你,小爪子踩在你手上的温度格外鲜明。


你伸手去勾了勾它的尾巴,它便十分警惕地晃一晃,戒备十足地看着你,雪白的身躯一抖一抖,似乎马上就要逃跑。


奶凶奶凶的。


你不禁笑了出来,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皮毛。许久,似乎是感觉到你没有恶意,它才软乎乎地温顺下来,贴着你的拇指蹭了蹭。


真像啊。你感叹道。


可却不是他,不是那只浑身紫色,张牙舞爪的大狐狸。


你叹了口气,许久才把这小家伙递还给小月。


“我不能养它。”


小月神色里有些许惊讶,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下了。她伸手接过了这小狐狸,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狐狸窝在她手里,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你。


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你。


 


 


二.


你初见到涂山夜,是在你来洛阳后的第一个月中。


他站在专司囚禁灵力强盛的妖物的结界内,一脸不屑地看着正替你讲解的永宁。他那时已被降妖司关押许久,却还是没能磨掉身上那层傲气。听到你们的谈话声便冷笑,说着他的宏图伟愿,那语气似乎是不时便要实现那幻想中的愿景。


你听着他言语构建出的美好未来,慢悠悠地说了句,“师姐,你看这妖怪明明还在牢狱中,为何还能这样得意,像是已经逃出来似的。”


你原本只是性子中的不肯服输作怪,见他这样无礼且嚣张的样子,便忍不住拿话呛一呛他。却不曾想,他并未如你预料中的那样恼羞成怒。只是定定地看了你一眼,嘴角带着一抹叫人看不透的的笑意。


当夜,你回居室时忽而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不见了踪影。那是师父留给你的东西,亦是年少时光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你辗转数次,还是起身去寻那玉佩。


夜半时分,洛阳内外偶尔有一两户还点着灯,余下俱是一片黑暗寂寥。你提着盏灯独自走过了大街小巷,从杏花村村口的大树下到河伯府邸的青石阶旁,哪儿都没有那块玉石的踪迹。你终于想起白日里还同永宁去过牢狱,忖度了几番,还是决定要去狱中看一眼。降妖司人多眼杂,若到了明天再去,恐怕不一定能寻得。


关押妖灵的牢狱入口并未有什么人看守,许是结界牢不可破,对此处的用心便也少些。你顺着黢黑的走道一路向深处去,果然在半道时灯光照到那抹青绿色的翠玉。你拾起玉佩来仔细擦拭干净收起来,刚想要出去,却听到走道深处有人在吹笛。


那笛声悠远彻长,在秋日寒凉的夜里格外凄冷,像是有什么人在低声呜咽,听得你心中发凉。被关押于此的妖多是曾在人间掀起过什么风浪,被降妖司镇压收服。而有能力为害人间的,必定也是修行不低的妖灵。他们大多化人已久,在尘世间走过了几十载,举手投足也都带了人的习性,更有甚者,执笔作画,通读文史也都同常人一般。你本不应对这笛声少见多怪,却还是没有忍住径直走到了深处看。


黑暗里那狐狸为自己燃了一簇泛着紫意的狐火,照亮了一寸不大的天地。他就那样倚靠在墙角,闭眼吹奏着玉笛。


睁眼看到你时,他并未搭理你,只斜了你一眼,便又闭目吹他的笛子。


你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眼睛不是你印象中的紫色,而是幽黑色的,仿佛一潭夜色里的泉,深不见底。那汪潭水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黑曜石一般淬着明亮的光采。那一瞬间,你几乎以为他所有关于青丘的愿景真的能实现。


你忽然有些后悔白天曾说过的话。


他无疑是个骄傲的妖怪。


刺痛一个怀着傲气的人的方法不是拳打脚踢,而是冷言相讽。


人如此,妖亦如此。


而你只是争一时口头之快,并未想冒犯于他。


你还在愣神,考虑着是否要说些什么来劝慰,他这时极不耐烦地冲你说了句,“让开,你挡着我的月亮了。”


好吧,你想,大抵是不用挽回了,看他这态度,估计是已经怀恨在心了。


你侧了侧身,回头一看,才发觉这密不透风的牢笼竟是有一丝缝隙的。经年失修的石缝里透过一簇淡淡的月光来,仿佛几缕细碎的丝线,勾勒着屋外的皎洁和空旷,牵扯着一丝属于自由和放肆的味道来。


你把手中灯熄了,凝神去看那抹月色。光华在这狭窄的方寸之地流转出其独特的朦胧色泽,竟让你有一瞬的失神。


近来正是月中,外面的月亮圆润透亮。虽不是中秋,那轮银盘带来的意向也足以勾起人的愁绪,你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道“原来妖族竟也有月圆思乡的情结么。”


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玉笛放下,这才正眼瞧了你,“谁说我思乡了?”


“你方才吹奏的曲子我听着十分耳熟。若我没猜错,那应当是青丘流传出的,自妖市开通以来,百姓同妖灵来往骤增,这曲子便也流入民间,因其哀婉悠远,吹奏者多谓其相思。”


你不慌不忙地说完这些,他却没有再接话,轻抚那笛身,你明眼地看到他指尖在细微地颤抖着。


他低着头,你看不到他的神色,却听他半天后轻声吐出一句,“不要总以你们人类的标准去评判一切。”


那天的夜色太暗,你不记得之后又说了什么,亦不记得是怎样怀着心事回了宅邸。只记得月色浅淡,他的一头银发几乎融进那月色里,抬起头时,眼角一片湿红。


很久以后你才明白,高傲的人最怕的原来不是嘲讽,而是同情。


他那样拼命地激怒你,若有分歧便要同你站在极端地对立一方,他宁肯你百般折辱,也不愿受那一分一毫的怜悯和同情。


那狐妖就是怀着这样可怕的自尊,独自在囚牢里度过一个个孤寂而漫长的夜。


如他名字一般漆黑的夜。


 


三.


涂山夜连夜破开了封印,已逃往妖市。


听到这个消息时,你还在庭院中练习符咒和御灵,永宁就那样带着掌司大人的指令来找你。她气喘吁吁地站定,拉着你便要往外跑,“我们快些赶往妖市,指不定还能截住那涂山夜。”


这师姐火急火燎的脾气怕是一时也改变不了,你无法,只好同她一并往妖市妖力浓郁处探查,却是一根狐狸毛都找不到。反而打草惊蛇,将妖市的一众妖怪引来,看热闹的,兜售货物的,趁机作乱的,一时间搅和成一团。


这被掌司大人知道了,估计你俩都要挨训。


“不如这样,”你提议,“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西市查看,师姐往东市,这样便省些功夫,也免得那狐妖趁机逃了。”


永宁虽不放心你独行,看着眼前乱象,也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你一人往西市路口拐去,揣着兜里一堆符咒法器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着。


不多时,眼前却出现了几个拦路的小妖。


妖市自兴建以来便鱼龙混杂,河伯大人虽统领妖市,却也难以做到处处兼顾。这正同秩序井然的清明盛世也有盗窃匪患的道理一样,妖市繁杂庞大,不少犄角旮旯里作乱的小妖时常出没。对此,降妖司也难以彻底根除。


你无奈迎战,眼前俱是些修为不高的杂妖,但胜在数量多。你方至降妖司不久,连术法都没钻研透彻,对付一两只小妖便罢,这样一群妖怪轰然涌上来还是让你左支右绌,不多时便力不从心了。


正当你愁于如何摆脱这群妖时,身后却传来一个清清朗朗的男声,“看来降妖司弟子也只有这点能耐。”


你回头一看,竟是那一身紫袍的狐妖,他站在不远处悠悠然地看着,嘴角带着一抹安然的笑意。


你气恼,甩开扑上来的小妖,也不管自己安危了,就那样站在原地冲他喊了句,“那你被降妖司关押了那么多年,岂不是更无能?”


罢了罢了,你终究是改不掉心气旺,牙尖嘴利的毛病了。


“无能?我便让你瞧瞧什么是我青丘一族的力量。”他听了你这话,果然眼神一沉,骤然跳到了战圈内,一瞥四周的小怪,“此等修为的废物也敢出来滋事?”


你只听到耳边一阵轰然响动,一只巨大的狐狸便伴随着强横的妖力出现在眼前,他浑身沐紫,双目如同燃着火光。


威风凛凛。


一瞬间,你脑海里闪过了这个词,你想起他那说得大义凛然的梦想,也许他这样的妖是当得起的。


一众小妖几乎在顷刻间被解决,你这才得以喘口气,不顾形象地往地上一坐,看着他又从那巨大的狐狸转而为人形。


他手里仍拿着那支玉笛,挑衅般向你挑眉,“谁无能?”


你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行行,我无能。”


你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你才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不走?我可是奉命来抓捕你的。”


你晃了晃手中的逮捕令,却引来他的一声嗤笑,“就你?”


你无力地摆了摆手,虽然他说的是实情,但总觉得十分不爽。


静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很不情愿地说了句,“多谢。”


你心里咯噔一声,又听他继续道,“关押我结界的禁制,是你解的封。我族耳目清明,你以为躲在暗处我就看不到了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他又轻哼了声,“还装模作样的来抓捕我……别以为施舍给我一点小恩小惠就会让我心存感激,这不过是你们人类……”


他后面的话声音愈发弱下去,还没说完便停住,似乎是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只生硬地转了转话头,“喂,你没事吧。”


你被他这话转得莫名其妙,“我没事啊,怎么了?”只是稍微有些头晕,许是方才收妖耗费心神所致。


“你的脸色,很白。”


他方说完这话,你便忽而觉得天旋地转,连他的模样都难以看清。


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你却没能听清,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眼中一片慌乱。


霎时间,你眼前一片发黑,没了意识。


 


四.


你在一片黑沉沉的夜里颠簸。


你不知身在何处,却感觉被坚实的臂膀拖着,温暖而有力,像是幼时被师父抱着那样安心。于是便放松地任由自己睡下去。


鼻尖萦绕着某种草木的芳香味,像是什么皮毛厚实的动物在午后的暖阳下打了个滚,那种清新的味道令你格外舒适。


恍然间似乎是做了个梦,梦里师父笑着揉了揉你的头发,向你温声解释,“世间妖怪,亦有温度。你若将其同人类一样看待,重视他们的情欲和追求,以礼相待,他们自然也会回之以善意。”


你拽着师父的袖子,刚想说些什么,手中的温度却落了空。降妖司的众人团团围住你,向你声讨私自放走妖物的罪责。你下意识地看向师伯,掌司大人却冷冷地看着你,没有说一句话。


你在这令人心中发凉的梦里醒过来时,只觉得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剧烈地喘着气。


抬眼时看到那狐妖正握着你的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大大安抚了你刚醒来时的不安。他束发的缎带似乎被什么勾断了,此时一头银发就那样铺散在身后,脸颊一侧的发尾垂下来若有若无地碰着你的手指,带来些许痒意。


察觉到你醒来了,他慌张得松开握着你的手,似乎是要掩饰什么似的将手负在身后,又作出那样大义凌然,目空一切的样子来。


“你的精力耗费过度才晕过去,我替你用妖术护住了心脉,修养两三日便好。”


他顿了顿,随即又开口道,“你虽修为不高,却不至于虚弱至此。你……是不是为了帮我解开那结界,才将灵力耗尽的?”


你没有作声,算是默然应答了。


的确如此,前人为困大妖的结界牢固难破,单凭你怎么可能打开那禁制。你耗费了全部的精力,才将那结界解开了一道裂隙,涂山夜才得以凭自身的修为冲破了禁制。


“为什么?”他沉声问道,也没了方才那断得周正的仪态,“我说过了,你这样帮我,我也不会因此感激……”


“如果我说,我相信你的理想。我觉得你能振兴青丘一族呢?”你打断了他别扭纠结的言论,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


为什么要帮他?那夜你也想了很久,却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或许是他的眸子在夜色里太过于澄澈,让你忘记了这是曾掀起过风浪的大妖。又或许只是他的笛声能鼓动人心,让你不由自主地信了他的话。


归根结底,不过是那一句,世间妖怪,皆有温度。


他愣了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你能看到他紧握着拳,眼里一片不可思议。


 


五.


“你知道吗?我活了那么多年,只有两个人曾说相信我能成大业。其中一个是你。”


“另一个是小月?还是大祭司?要么就是九印长老?”


“都不是。”


那日你醒来后,才发觉涂山夜已经带你到了青丘。你被他安置在一处偏僻的神庙里修养,他每日除了替你查看灵力便是去打只山鸡回来烤着吃,你若是喊饿便不情愿地撕下块鸡肉来没好气地扔给你。


你看着他那被抢了糖葫芦的孩童般的表情,忽而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这货真的是只天狐?能带着青丘一族繁荣兴盛?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却意外地让你觉得亲近。


你低头看了看被他扔来的鸡肉,这是被精心挑出来的鸡腿,皮肉被烤的酥香鲜嫩,一口咬下去就觉得十分满足。


啧,这别扭的狐狸。


他说这是他幼时的一个隐秘藏身之所。那时若是他哭了不愿被人瞧见就要来这里躲着,直到眼睛里的红意都消退了才肯出去。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便要藏到这里,谁也不许看。


你问他为何要选这破庙作为藏身之所,他却支支吾吾不再回答了。


你猜是因了这周边树林里山鸡多的缘故,不过这你没敢说出来。


时间不知为何慢了下来,只几天的功夫,你却觉得仿佛过了几个春秋。每日就只闲坐着同这狐狸一起闲聊,吃鸡,却莫名地不觉得烦,甚至有几次听完他的故事还意犹未尽。


大约是只能对着这别扭的狐狸,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吧,你这么回答自己。


某天夜半时醒来,身边不见那狐狸,你原本迷迷糊糊的神智一下被唤醒,起身四处张望着,却只见一片夜色。你心下一阵发凉,脑海里已经徘徊出了数个那狐狸被降妖司押送回去的画面。你慌张地跑出破庙,却见他只是倚在一棵老树旁发呆而已。


见你出来,他皱眉道,“青丘气候不同于洛阳,这儿夜里冷,你出来干嘛?”


你见他无恙才舒了口气,“我不怕冷,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他重重地哼了声,脸似乎又红了。


真好逗啊,这狐狸。你在心里说着。


后来,他把他的故事都讲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为他那领导全族的志向做出过一步行动。


你问起他时,他便没好气地瞪你一眼,“你的伤没好,我怎么离开?我可不想欠你什么。”


青丘日暖,草木中灵气充蕴,天朗气清时偶尔有一两只未修成妖的小狐窜过草丛。


你数着狐狸尾巴,听着他讲起那另一个相信他能成大业的人。


“我小时候有一次同一群小狐狸抢一只灰雀儿,没有抢到。”


“抢了灰雀儿是拿来吃的吗?”


“不是,觉得好玩而已。”他瞪了你一眼,“那群小狐狸嘲笑我身为族长之子,却连一只鸟儿都抓不到,是个又弱又笨的蠢货。”


“他们说得挺对的啊。”


“你闭嘴,听我把事情讲完。”


“好吧好吧,你讲。”


“后来我去找祭司大人哭诉,去问他我还能不能成为狐族的首领。祭司大人只是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耳朵,告诉我,雄性本来就不能成为首领。所以,我强不强大都没有关系。”


“我不能接受,就哭闹了他一番,但他只是叹气。我便赌气跑到山上去不肯回家,夜里又黑又冷,我就躲在树上睡着了。等到白天时,听到树下有声音,一时慌乱便跌到了树下。”


涂山夜说道这儿停了下来,眉眼宁静,像是回忆起了很美的梦境似的。你便安静等着,不再插科打诨。


他顿了许久,才继续道,“树下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小孩。是从青丘外来的,我从没在青丘见过那两人。我那时还太小,便惊慌着跑了。跑到很远时,听到那小孩惊喜的声音。”“他说,那只小狐狸有三条尾巴,它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天狐。”


说到这时,他的眼角有些泛红,“那句话,是我此后努力修行的唯一念想。”


这样闲散的日子过了半月有余,某日醒来时,你触到身边一片空荡荡的凉,忽而发觉,是那狐狸走了。


他每日里都会比你起得早,大约是数年的勤练不辍所致,即便是再劳累也能在鸡鸣声前便睁眼起身,去林中趁着晨起灵力充沛时修炼。


这时他便将他的玉笛留在你枕边,示意他就在此周边,没有走远。你实在做不到像他那样勤勤恳恳,每日朦朦胧胧睁开眼时便将他那还留着余温的玉笛揣进怀里兀自睡下去。直到他晨练结束回来,语气不悦地喊你名字,十分嫌弃地将玉笛从你怀里抽出来。


可到了第二日,却还是把笛子留在你身边。


而今日你一睁眼,却发觉周身那股熟悉的妖气消失了。


你略一思索,匆匆往山下赶。


 


六.


你还未至青丘山下的村镇,便感受到了那股强大且邪性的妖力。


你敏锐地察觉出那正是涂山夜,心里登时一阵泛慌。


巨大的妖力波动早引来了降妖司的探查,掌司大人正领着一众降妖师同那巨大的妖怪对峙着。


那是一只巨大的紫色狐狸,暗眸深沉,吼叫声震天,正极为暴躁不安的甩着身子,皮毛上粘了被法器冰刃所伤的鲜血。


你认出那是涂山夜,却也敏感地察觉出这只狐狸同平日里的涂山夜的不同来。


他此刻显然不太清醒,如火般的眼里一片混沌狂躁,身躯徒增了不少,每一处筋骨和皮毛都显出极强的妖力来。


你愣愣地看着那狐狸,甚至有种下一秒他体内的妖力就要满溢出来的感觉。


“是狐火石,阿夜太莽撞了。”一旁小月显然是已经为他所伤,正坐在地上艰难地咳嗽着。


你赶忙去扶她起身,这才在她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涂山夜今日下山来是为了劝说族人改一改老传统,对内更改男女司职有别的惯例,对外多加联络,同其他妖族及人类沟通。他想让族人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想让自己的抱负得以实现,却始终难以让族人改观。


甚至有人当众出言相讽,直言他贪心不足,想要夺权罢了。


更有甚者,指责他力量太弱,无法振兴青丘一族,便想出些歪门邪道来蛊惑族人。


他一时激怒,便用了那枚被封禁的狐火石,几乎在刹那间,就妖气大涨,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母亲曾叮嘱过我们,狐火石会令人心性大变,阿夜他……”


你看着那狐狸咆哮着冲向一众降妖师,顷刻间便有些修学不精的被掀翻在地,没能再站起来。


青丘一众狐妖这才觉出事情的严重来慌忙四处逃窜,唯有年长一辈的老人们还镇定地守在原地。


小月又要上前阻止,却被你拦住了,“他现在明显已经认不出你来,你这样过去,岂不是送死?倒不如先交给师伯他们吧。”


她犹豫许久,这才点了点头。


降妖司身为大唐护卫,战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纵然狐火石大大强化了涂山夜的妖力,在一众降妖师的围攻下,他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那庞大的身躯轰然陷在地面上,不多时便化为了一个紫袍的青年人,伤痕累累,胳膊无力地撑着地面,却坚决不让自己匍匐下来。


你本该过去收妖,却在看到他那双眼睛时动作一滞。他的双目仍染着红色,眼神冰冷,如同不曾认识你那般。


就在这一愣神间,他不知哪来的气力,又化作一尾紫狐,迅速地窜入林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七.


那日之后,你看着小月担忧的神情,曾问过一句,涂山夜觊觎你族长的位置,你竟不怨恨吗?


她却只微微一笑,告诉你,她很高兴,她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涂山夜的逃走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很难想象,他那样的状态还有力气破开众人而去。原本掌司大人打算率一众降妖师追上去,却为族中九印长老所制止。


“阿夜的事总归是我族中内务,降妖司关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将他交还给我族内了。我族定会尽快找回他,罚他于族内幽禁思过。”


掌司大人虽认同了这一处理方式,却仍怕青丘族内对涂山夜包庇,便同她们商议了,由降妖司弟子将他抓捕押送回青丘。


“是你疏忽放走了涂山夜,那便由你去带他回青丘。”掌司大人这么对你说时,目光带着你看不懂的深意,仿佛是看透了什么。


你心虚地低头领命。


你奉命去逮捕那妖怪,却没有一点头绪。从雪山石窟到杏花村的渡口,找遍了每一处的房屋树丛,却还是没能从中找出一丝关于那妖怪的踪迹来。


你甚至连洛阳城中不少酒楼的后厨都去看过,特别是那些擅长做烧鸡,烤鸡,白斩鸡等等各种鸡的店家。


但通常你只是在那店里坐着喝了一下午的茶,一只鸡从午前吃到夜里,做到店小二和客人都频频侧目了,才堪堪拿着灵器符咒离开。


你眼下的情况,按狄博通的话说便是,懒惰懈怠,粗枝大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捉妖似的。


于是因了你那懒散态度,搜寻涂山夜一事也是从那日起拖到现在也无一丝进展。


某日夜间,你独自走在洛阳城郊的河畔边,耳边刮起一阵阴凉的风。你笑了笑,“跟了我有几日了?出来吧。”


那狐狸这才不情不愿地现了身,依旧是那幅紫衣贵公子的模样,满脸写着不爽。


“你是故意的吧。”他这时身上没了狐火石那股震慑人的气息,倒是经由上次那一战,受了不轻的伤,身形显得有些孱弱了,面色也有些许的泛白。


“我故意什么了?”你回味着方才入腹的一只整鸡,眯眼笑着问他。


“自然是故意去吃——”他一句话没说完,又似乎是觉得这话有失他的身份,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你慢悠悠地在他身后跟着,两人却都没再说话。


夜间的河岸边风很凉,水面上映着岸边星星点点的灯火光。林间飘来阵金桂的香味,钻进他袖间,你看着他那明显体力不支却还挺拔的背影,心头居然生出些“君子端方,如玉质刚”的感慨来。


你摇了摇头,把这不该有的念头驱走,这狐狸怎么都算不得君子。


只不过你喜欢的亦不是君子罢了。


你就那样跟在他身后,沿着河岸一直走着,看着他仿佛快要融进夜色里的背影,忽然听到他闷声说了句,“你就打算这么捉我回去?”


你没回答,他分明正自己往青丘走着,却来问你是不是要捉他回去,实在是给人头上扣罪名。


一路上你们都未多说一个字。


幽禁思过,这似乎听起来是再轻不过的惩罚了,却让你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妖族的生命漫长无涯,即便幽禁了几十年上百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生的某个不足为道的阶段。可你却不知道何日能再见到他。


这狐狸当真可恶,丝毫不懂你的心思。你明明如此清楚明了地放他走,替他打着掩护,他却还是徘徊在洛阳城内久久不肯离去。却也不肯现身,就那样跟着你,默不作声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找不到他的地方。


你心里想着,却不自觉的伸手触到了他的手掌,他的指尖略一僵硬,便将你的手握住,用力地攥着。


他这会儿嗓音轻缓下来,慢慢拉着你的手道,“我早料到了族人的不肯变通。也没想过避开这些惩罚。吞下狐火石之时,便已经为眼下的失败后果做了准备。我原本并未想过逃出青丘,也不怕那所谓的惩罚。”


“我算了很多事情,却唯独没料到你会出现。”


“当日九印长老宣布囚禁我时,我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害怕就此再也见不到你。”


“于是我拼了命逃出了那些咒术,只是想……”


他没能再说下去,而你只看到他月下的一头银发浸出一片温柔。


 


 


八.


那条路你们走的极漫长。


其实无论是你以神行的咒术还是他用妖术,都比你们这样一步步往前挪动得快。洛阳至青丘,不过是两三日的行程,却被你们从月中拖到月末去。


偶尔遇上阳光好了,他便还要化出原身来懒洋洋地窝在河边的树荫里不肯离去。


秋日的午后,袒露着直晒太阳过于燥热,浓郁的树荫过于湿冷,就是这样稀稀落落遮了一小半阳光的枝叶下最为舒适。


这狐狸倒是会享受。


你见他这幅不愿起身地赖皮模样,居然瞧出些许可爱来,便也就地躺下,脸埋在他厚实的皮毛中闭眼小憩。


眼角却含了湿意。


看一眼便少一眼,你从未这样深刻地理解过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那几日的太阳为浓郁的阴云取代,你们终于赶到了青丘。


青丘山林俊秀,灵气旺盛。一众狐妖便也在这桃花源中无忧无虑地安居乐业,丝毫不曾看一眼世外之天地的变化。这会儿天色方启,晨雾还未散去,林间小道便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你看着这千年来未曾变过的一寸寸风物,明明不记得曾来过这儿,却觉得十分熟悉。


越过树林是一两处鱼塘,河上架着一两座石桥,岸边开着成片的不知名的蓝紫色花朵。


你还在思索为何对这处感到熟悉,肩膀上却覆上了一个体温。你侧眼一看,果然又是涂山夜趴在你肩旁昏昏欲睡。


他这几日格外没有精神,神色恹恹,动不动就能睡着。有时干脆睡着睡着便化出原形来,怎么也不肯走。


或许是不愿回族被罚。


你看着他睡梦中的侧脸,不知为何就忽然自心底生出种陌生的暖意来。


阳光淡温,岁月静好,大抵如此了。


即便那岁月只是一刻的安宁。


池边有什么果子扑腾一声坠入了水里,这响动把他惊醒。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睡着了。


你在他睡时想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本想告诉他,若是不愿受那幽闭之苦,你尽可以帮他逃掉,从此山高水阔,再不为世俗所困。


他这时忽然回过头,极深地看了你一眼。


“你可知,狐火石为何被我母亲所明言禁用?”


你不知他想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世间万物相克相生,灵力自天地而生,复又归于天地,流转不息,却不能凭空产生。狐火石亦不能徒增我的妖力。”


“使用了狐火石,不过是将体内所有的妖力凝聚榨干,俱用于一时而已。如今,那凝聚出的妖力,便也是个尽头了。”


你一时间头脑发懵,一片空白,竟有些理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看到他的脸色如纸般苍白,神情也难掩哀恸。


待他倒在你肩头时,你听到他最后一句呢喃,“替我和姐姐道别。”


你这才明白,原来他那一次次的化出原身,不是贪恋那一抹阳光,只是妖力难以支撑。


原来他竟将最后一点时间,全部留给了你。


 


 


九.


深秋的林间小道落满红叶,踩上去时会簌簌作响。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你眼前窜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林间。你无奈地摇头跟上,踩着那条小径走向深处,然后在一片枯黄的草丛里发现了那条晃来晃去的紫色尾巴尖儿。


这小家伙热衷于同你捉迷藏,却始终是难以藏好自己的大尾巴,每每被你从草丛里揪出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你。


又蠢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于是这回你便有意哄它,装模作样地在四周逡巡寻找,假装焦急地叫一两声,然后就被忽然窜出来的小狐狸扑到怀里。它一身雪白的皮毛上沾了些残叶,带着那样清冽的秋意就那样扑到你眼前,尾巴兴奋地摇来摇去,似乎是在炫耀它藏的地方你找不到。


是的,你那天还是留下了它,那小狐狸惨兮兮地缩在小月袖子里,一双眼睛里带着晃来晃去的水意,耳朵耷拉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你,看得你心都软化了。


你把它留在身旁,看它整日里爬高上低,慢悠悠地转出一两声哼唧。开始时它还有些拘束,胡闹了之后便怕你生气,缩在角落里做出一副可怜相。后来许是见你脾气好,不再畏惧什么,本性里的顽劣便十成十地暴露出来了。


你哪天不看着它点儿,它便能跑到村里去,将人家的鸡叼出来一只。


每到这时,你便想起那只紫色的大狐狸来。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如鲠在喉,亦无人诉说。


 


“阿夜小时候其实不是浑身紫色,而是只白色的小狐狸,只有尾巴尖儿上有一点紫。”


某日小月来找你,看到你抱着那小狐狸愣神,便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句意味深长的话。


“后来他修为愈发强大,浑身雪白的皮毛也逐渐染了紫色。被狐火石改变了心性后那颜色也就越浓重。”


你同她散步的脚步顿住,怀里圈着小狐的力气也逐渐加重,直到它呜地抱怨出声你才回过神来,凝神听着小月的讲述。


“其实阿夜并没有死去,祭司和九印长老用尽了办法,想要留住他的性命,最终却难以挽救他的妖元,醒过来之后的阿夜灵气衰微,只能勉强保留了一只小狐的样子,神智也如同幼狐。能否再次修炼成妖,尚难预料。”


你感觉自己的心跳极快,她的话温婉悦耳,却如同惊雷炸在你耳边。你想起时不时在小狐狸身上感受到的那股破碎稀疏的妖力,又联系起不可思议的相像之处,那个答案几乎就在眼前。


你听到自己的嗓音颤抖,“这只小狐狸就是……”


“是,”小月伸手温柔地抚上小狐的耳朵,“它就是阿夜。”


你仔细地将这小家伙看了又看,它却倏地一下从你怀中跳开,直窜到一旁的树上去,追着那只小鸟在枝叶间扑腾。


你看着它那天真活泼的样子,忽而觉得嗓子一紧,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月叹了口气,“我和一众长老都觉得把他送到你这儿来比较好,却没想到这似乎让你更为烦忧。”


你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一瞬间的思绪都放空了,只看着它那一簇紫色的小尾巴在叶间晃来晃去,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来。


忽然,他直直地扑下树来,撞到你怀里,小脑袋在你臂弯里蹭来蹭去。


这一幕却仿若打开了你记忆的某个阀门,铺天盖地的苍黄色回忆向你袭来,你愣在原地。


你恍然看到十几年前,你还是个六七岁的小童,同师父游历至青丘,正沉浸于林木葱郁之景色,却忽然从树上掉下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它似乎是不小心坠了下来,怕生极了,慌慌张张地顺着林间小道跑远了,三条尾巴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路尽头。


你惊喜地拉住师父,“师父,师父,那只小狐狸有三条尾巴,一定能成为最强的天狐。”


你又想起了那个青年在夜色里极轻的声音,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知道吗?我活了那么多年,只有两个人曾说相信我能成大业。


一瞬间,眼中模糊一片。


 


END


一直觉得阿夜其实只是个孤独又倔强的少年


过剧情时十分心疼他,他的错其实是被传统及环境所逼,变得偏激莽撞


私心想要有人能认同他,理解他,便想了这么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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